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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9文学 www.59wx.cc,风信子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sp;  “他想了很久,不知如何回答,我瞪着他,他忽然生气,不准我看他,并且走出房间。”

    盼妮说到这里,停下来,我那经理人早已听得目停口呆。

    “后来,”盼妮说“榭珊就来了。”

    我问:“谢珊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她怎么会去的?”我惊问。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。我昏昏迷迷的,被他们在房间里关了几天,见到榭珊,他们就放我回家了。”

    “谢珊呢?”我急问。

    “爹爹,你还是那么着急?”她问我“你还是想念她?”

    我不出声。

    盼妮说:“我没有跟她说话,她看着我上车,就回屋子去了。”

    我问:“马可呢?你没有见到马可?”

    “爹,你说什么?马可已经死了。”盼妮说。

    “不不,他没有死,”我嚷“你有没有见到他?”

    盼妮说:“不,我只见到榭珊与宋保罗。”

    “后来她怎么了?”我问。

    “我回到家,才知道眯眯已经不在了,”盼妮说“而你已经进人医院,我要照顾妈妈,因此没有来看你,同时我与妈妈都恨你。”

    “眯眯死了,”我喃喃的说“他们害死眯眯。”

    “不,眯眯不是他们害死的。”盼妮说。

    “难道是我害死的2”我叫“不是我,不是我!”

    “他们只不过要你说出宋榭珊的住址。”盼妮悲愤的说:“你一说他们就放心了,眯眯原本可以活生生的离开,我们可以再给她找医生,可是你不肯,你认为榭珊比我们重要”

    我喊叫“她身上有我的血!”我用拳头敲击墙壁“她不应出卖我与利用我!”

    盼妮双眼红了“妈妈不愿见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爹爹,我希望你振作起来。”她说“过去的事不必再提,但你这样子颓丧下去,总不是办法。”

    “得了,”我说“你不必为我好,我乐得追逐舒服。”

    “爹”

    “你不必再劝我。”我又喝了口酒。

    “你以为自暴自弃就可以赎罪?”我那经理人忽然插嘴“季少堂,你自疚,是以你找藉口沉沦,是不是?”

    我说:“是,你不必激将了,你不是我,你不知道什么更适合我子非鱼,焉知鱼之乐乎?”

    “你完了!”他愤然说。

    “是,”我承认“我早已完了。”

    盼妮说:“为来为去,还是为榭珊,你已知道宋家搞政变失败的事?”

    “知道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榭珊他们生死未卜,”盼妮说“你不想去查一查?”

    “她也早已死了,”我说“在我心中,她早已死了。”

    经理人对盼妮说:“他发神经。”

    盼妮深深叹一口气:“爹爹,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走吧,与你妈妈好好的过日子,别为我伤心。记得眯眯?那时候千方百计的要为她找医生治病,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是否愿意,治好以后,也不见她有多快乐,现在她死了,大家呼天抢地,谁知道呢,也许她在另外一个地方,非常高兴。”

    盼妮愕愕地看牢我,我喝着酒。

    经理人说:“他很快就会中酒精毒,你们放心。”

    “让我一个人喝死算了。”我说“再见。”

    “你对我们一点爱念也没有?”盼妮问“爹爹,你忘得了我们?”她双眼发红。

    我说:“你们权当我死了吧,五百年后,有什么分别?我对生活已没有要求,我只要一瓶酒。”

    盼妮于是哭了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,盼妮,我与你母亲把你带到这个可悲的世界上来,不要哭。”我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,顺势倒下。

    昏迷中听见经理人安慰盼妮,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,我并不觉得羞愧,也不觉伤心,酒是耶稣救世人最好的办法,他们说。

    我因肚饿而醒来,仍然在酒店房中,经理人留了一封信与一张支票给我,信上写:“如果你有兴趣写风信子的故事,马上与我联络。”

    支票是一笔现款。

    他对我还真不错。

    天已经黑了,我看到窗外的天空,透着一种怪异的紫蓝色,我很害怕,把支票藏在怀里,带了酒瓶,回到我熟悉的美人鱼酒吧。

    我喝得酩酊,唱歌,大声笑,真是比死还痛快。

    我大声的问自己:“季少堂,你要做大作家还是做小醉汉?”

    我又马上回答自己:“当然是做最脏的醉汉。”我大笑,手舞足蹈。

    一切问题都得到解决。

    我几乎住在美人鱼酒吧里了。

    我很节省,挑下等的酒来喝,经理人留下的钱可以供我喝上半年。

    在他走后几个月,我的胃大量出血,进了医院。

    那夜我躺在小鲍寓的床上,开始呕吐,我以为是食物,站起来开门,想到浴间去,一到门边就昏过去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后来小鲍寓的茶房打电话去叫救伤车,把我送入医院。

    我很遗憾只是医院,不是殓房,而且他们不准我喝酒。

    夜里我淌着冷汗,不能人睡,看见眯眯一步步向我走来,向我索命,吓得浑身颤抖,我不是怕死,而是怕孩子怨毒的眼光。

    我哀号,求他们准我出院。

    医生肃穆的说:“如果你不戒酒,等于自掘坟墓。”

    我狠狠的答:“那敢情好。”

    医生摇头。

    出院的那一天我跑着回美人鱼酒吧。

    老板娘移着她二百多磅的身材过来,媚笑说:“怎么,许久日子不见,你这个怪人。”

    喝下半瓶酒之后,她又为我介绍姑娘,我腼腆的说:“我从来不要女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个怪人。”她吃吃的笑。

    我伏在酒吧台上面,睡得很香甜。

    晚间人多了,我填饱肚子,更不想走,能够死在这里,简直是福气。

    老板娘过来问我:“你姓季?叫季少堂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她喃喃的说:“奇怪,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名字。”她指一指“那边有人找你。”

    “谁?”我说“又有人找我?”

    “晤,”她点点头“你的朋友很多。”

    我转过头去,看到宋保罗站在我面前。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衣服,面有愁容。

    我先是一怔,随即揪住他上衣“你还好意思来见我?还我女儿来?”

    他抢过我的酒,一饮而尽,坐下来喘气。

    我放开他,他自瓶里倒出酒,灌人嘴里。

    我有点可怜他“你怎么了?”我问“你的兄弟呢?”

    他用袖子抹了抹嘴。

    “喂,”我推他一下“你回答我呀,你的兄弟呢?”

    他说:“死了,都死了。”

    我点点头“所以你伤心。”

    他说:“我好不容易找到你。”

    “找我做什么?”我夷然“我只有烂命一条,跟你一样,宋家纵然富可敌国,打一场小小的仗也就打掉所有的黄金珠宝,是不是?”我嘿嘿的笑“你们完蛋了,跟我一样,你们完蛋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难道不关心榭珊?”他把握到我的致命伤。

    我跌坐下来:“啊是,榭珊。”我的心刺痛。

    “你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?”

    “她死了?”我眼前一黑,伏在桌子上。

    “是,我亲眼服侍她服的毒葯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个刽子手!”我叫“你为什么那样做?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就是来跟你说清楚的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我不要听,我不要听。”我嚷。

    他继续喝酒。

    棒了一会儿,我说:“你告诉我,求你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他缓缓的说:“那夜我们在屋外分手,你记得吗?我上楼,看到马可,我很震惊,他为了榭珊,竟去整形,整成一个中年人模样。”

    我插嘴“为了榭珊,为她是什么都值得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,”宋保罗点点头“你为她,家破人亡。”

    “讲下去。”我握紧拳头。

    “榭珊见到我,面色变得很坏,我说:‘少奶奶,跟我回去吧,天罗地网,你逃不了的。,

    “她问:‘你们之中,谁扣住了季家两个孩子?’

    “我说:‘这是路加的事。’

    “她说:‘宋家明难道由得他这样做?’

    “我说:‘少爷在东南亚,约翰与他在一起,我们的事马上就要发动,少奶奶,你还是跟我回去吧。’

    “她问:‘宋家明预备怎么对付我?’

    “我不敢回答。马可恳求我:‘二哥,你不如放了我们。’我向他们解释,这是没有用的,他们一定要跟我回去接受处分,他如果要逃,只有连累更多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然后呢?”我问“他弃榭珊而去,是不是?”

    “你别打断我。”

    我心急的等他说下去。

    他说:“于是马可说:‘我们决定逃到北冰洋去,现在我们手头上有钱。’

    “我悲哀的说:‘没有用,他会找到你,就算路加会放你,你别忘了爹爹,他也必然要治死你。’

    “马可说:‘我不愿意死!’

    “‘马可,’我对他说,‘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后果,你太自私,季家的两个孩子,有什么错?你把她们也牵连在内。’

    “他不响,低下头。

    “我非常伤心,他是我的兄弟,我至爱的弟弟,而我竟不能救他。

    “榭珊说:‘我跟你回去见路加,他务必要放掉那两个女孩子,马可,你走吧,路加并不敢拿我怎么样。’

    “马可浑身颤抖,他惨叫:‘榭珊,你爱我胜过那两个孩子?,

    “榭珊说:‘马可,季少堂已经说我们设计陷害他,为求清白,我们应该叫路加把孩子放出来,况且孩子无辜,何必因我俩缘故,叫别人一辈子抱恨?’

    “马可说:‘榭珊,他们不会放过你的。’

    “榭珊却说:‘马可,你不必多讲,我已经决定了。’

    “我说:‘那么我们走吧。’

    “榭珊对马可说:‘一切是注定的,你快走。”

    “马可说:‘我不走。’

    “我忍不住说:‘马可,既然你怕死,不愿意死,你赶紧逃吧。’

    “马可说:‘可是失去了谢珊,我还有什么?我也跟你走。’

    “我很难过,”宋保罗说“但是没有选择,终于把他们两个带回苏黎世。”

    我问:“他们已经杀害了眯眯,是不是?”

    “不,”宋保罗说“你的小女儿不是路加杀害的。”

    “她是如何死的2”我问。

    “她的脑病并没有全部痊愈,随时可以复发,宋医生预备再替她动手术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们一直不知道,现在死无对证,哼!”“本来不打算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挟我,是不是?”我咆吼“为什么一定算上我?我什么得罪了你们?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。”他摇摇头“你运气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榭珊呢?”我追问。

    “她看着我们释放了盼妮。”

    “她有没有说什么?”我心酸的问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她有没有问候我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我点点头,不响。

    “那夜,路加带走了马可,她一直以为还有生机,她不知道老太太已直接向我们父亲下了命令。

    “她叫我陪她喝茶。我们坐在小书房里,她问:‘家明什么时候来?’我不知道如何回答。她美丽的面孔露出一丝失望,她又说:“他可是生我的气,永远不打算见我了?’我仍然不响

    “她取起茶碗,喝一口茶,笑说:“怎么花里的杏仁香,跑到茶里来了?’

    “我不敢透气。

    “忽然她明白了,眼睛里露出一丝恐惧,我紧紧的握住她的手”

    我惨叫:“氰化钾!氰化钾!”

    宋保罗叹气“是。”

    我瞪住他“你,你毒死了她。”

    “是老太太的命令,生为宋家的人,死为宋家的鬼。”

    我惊恐的问:“宋家明呢?宋家明难道睁着眼看那老巫婆毒杀榭珊?”

    “他不过是一具傀儡。”宋保罗的声音低下去“一直是。”

    “她就这样死了?”我双眼要喷出火来。

    “她轻轻的说:‘也好。’然后就没气息了,不过是七秒钟的时间。”

    宋保罗喝一口酒,忽然呛咳起来。

    我呆呆的坐在那里,做不了声。

    他低声说:“那一片风信子花,杏仁香味的风信子,朵朵含有剧毒,是我亲手种的。”

    我呜咽起来。

    “后来的事你知道,我们并没有成功,大哥伴着宋家明自杀了。”他流泪。

    我哑声问:“马可呢?”

    他不答。

    “马可呢?”

    “马可马可临死也见不到榭珊。”他掩住脸“是父亲处死他的。”

    我慨叹“他真是你们的父亲?”

    “是,在他们那个时候,君要臣死,不得不死。”

    “你父亲呢?”

    “跟着老夫人,伺机再动,只要有一口气,他永远不会放弃机会,他与老夫人是不会死的。”

    “冷血的路加呢?”

    “你要不要见他?”

    “他还活着?”我咬牙切齿“他比谁都应该死!”

    “活着比死痛苦呢。”他说“难道你不情愿死?”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来找我?”我责问他“为什么对我说这番话?”

    “我自血海中逃出来,如同炉火中抽出来的一根柴,而你是我惟一的朋友,我能不来见你?”他地笑,如同一只夜枭。

    我喝得滚在地上,他把我拉起来“我带你去见路加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要去!”我挣扎“我不要去!”

    “来,你一定要来。”

    我与他走出酒吧,那夜下毛毛雨,很有寒意。

    我跟着他走很久,到了一间旧屋,宋保罗把门推开,我有点害怕,不敢跟进去,我问:“他是不是缺手烂脚的?他是不是变了怪物?”

    “不会,你进去看。”

    他把我推进屋子里去,一个老式的大客厅,陋室空空,只有一张桌子,宋路加坐在桌子面前,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,面孔英俊而冷酷,穿深色的衣裳。就像我第一次见他那样。

    他看到我们进去,忽然扬声说:“来人哪,将桌上的碗筷撤去,换上我那套黄龙碗来,今日我们宋家夙愿得偿,要好好的庆祝才是。”

    我惊讶的看着他。

    宋保罗应他“来了,来了。”

    棒了一会儿,宋路加忽然坐下来,长长叹息一声,他吟道:“皆如梦,何曾共,可怜孤如钗头凤。”

    忽然间我明白了,转头问宋保罗:“他疯了。”

    宋保罗点点头。

    我点点头,转身走。

    雨下得更急,我的酒仿佛醒了,仰起头,看见无限无极的雨丝落下来,落下来,我拉拉衣襟,踯躅着走到街上。

    我大声说:

    “皆如梦,

    何曾共,

    可怜孤如钗头凤。”

    我大笑起来,笑很久,忽然觉得无限辛酸,眼泪默默淌下来,榭珊,我念着她的名字,哭得非常畅快,一路向美人鱼酒吧走过去,走过去。

    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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