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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9文学 www.59wx.cc,德川家康12·大坂风云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代的意思。”且元终意识到,若他不向众人说明,恐有大乱“此非汇集骏府的读书人无聊的臆测,乃是阿谀逢迎的误解。”当然,他未必这样想,但若不这般说,事态就无法平息。“他们说钟铭中含有诅咒大御所的不敬之言,因此,一旦各位在此骚乱起来,就会让人对此信以为真。故,各位绝不可慌乱。”说着说着,他逐渐恢复了冷静“各位都知,清韩长老乃是当今天下第一的学人。铭文既是长老所书,长老定会为我们澄清误解。一旦骚动起来,长老亦会陷于不利,故,务必冷静!”

    “这么说,市正大人打算就此暂停供养大典?”

    “除此之外,实无他法!总之,由于大御所震怒,所司代已经下令延期,若有不服,必刀兵相向。各位,像这等极易引发战事的大事,怎能由我等擅自做主?各位想想,是不是这个理?总之,诸位先把延期的命令传达各方,剩下的事情,且元会急奔大坂,禀报少君,请少君定夺。你们听着,在少君作出决定之前,绝不可轻举妄动!”

    看到自己的劝说逐渐平息了众人的激愤,片桐且元稍稍心安。对,就当这么办。殊不知,由于这样一想,他已离“家康的难题”愈去愈远,只是他丝毫未察

    “三日供养延期。”

    纵然看到此公告,参拜之人也弄不明此是为何,有人以为是大法师有恙,有人猜测是大施主丰臣右大臣出了什么乱子。尽管立刻就有浪人预感到是来自关东的阻力,并且散布言论,但几无一人会想到理由竟起于钟铭。而且,当不久后,事情在民间传扬开来时,诅咒之说法竟使得百姓心悦诚服,真是不可思仪。

    “国家安康诅咒大御所?”

    听别人如此一点拨,百姓豁然开朗。铭文确实把“家康”二字拦腰拆开,对勉强能解文字的百姓,作为最浅显易懂的延期理由,这种说法获得了广泛接受。如此见来,百姓既是聪明的贤民,又是最易受骗的愚民。

    “真是可恶!无论如何也不能为诅咒他人,重建大慈大悲的大佛啊。如此居心,圣佛怎能答应?”

    当然也有反对的声音:“遭报应啊。诅咒一下亦是理所当然。原本就是太阁大人的天下,关东却横抢过去,逾期不还。”

    “嘿,这十七年忌不知会怎样呢。”

    “所司代似也无要出兵的样子。最终,那个梵钟恐要被扔弃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如想打仗,双方早就打起来了。争来争去,只要把那句文字磨掉,不就没事了?”

    “唉,最好是不战啊。”

    在诸说纷纭之中,片桐且元急匆匆让人备船赶回大坂。

    在他的劝说下,尽管众人的情绪暂时平伏下来,但是三千护卫,主张袭击所司代官邸的人却占了一大半,群情依然甚是激切。且元明白,能够勉强安抚住他们的,只有秀赖的命令。此时,所司代周围已聚集了超过五千人马,无不剑拔弩张。且元把安抚众人之事慎重托付给了青木一重和真野赖包。

    究竟当如何向秀赖母子说明?一路上,且元始终为此苦恼不已。明日原本要开光了,说不定秀赖和淀夫人都已高高兴兴从大坂出发,准备参加明日的供养呢。在各处张贴延期告示,或是口头传达命令之前,且元先把野野村雅春打发到了大坂,只望雅春能冷静说明事态。这从天而降的祸事,几已压塌了且元的腰。他连以前跟家康会面时的情形都无暇回顾,单是收拾眼前的局面,就已筋疲力尽。

    一踏上大坂城的码头,且元就感受到城内出奇的安静,甚至让人心生恐惧。这绝非因为他来自喧闹的京都,一定已有重臣听到这措手不及的延期之令。

    且元想得不差。在本城秀赖的客室,以大野兄弟为首,织田常真与有乐斋均已前来,木村重成、渡边内藏助、速水甲斐守、茨木弹正、直森与市兵卫、米田喜八郎等人也都在座。虽然看不见别的女人影子,但在正面上座,淀夫人正和秀赖并排坐在一起。众人高声争论。

    一看到且元的身影,众人齐齐闭了口。一瞬,室内冷如冰库。

    “市正,这、这究竟是怎回事?”淀夫人最先发问,使劲探出身子“我们刚才还在争吵呢,都说是我妨碍了大家,错失战机。关东一开始就用毒计。我遭到了将军夫人暗算,轻易中计,被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。否则,在所司代抛出难题之前,我们早就该掩杀上去,痛痛快快打一仗。市正,你说呢?我们到底还是被关东暗算了啊!”淀夫人长泪直流。

    “先请先冷静一下。”且元险些流下泪来,一时间竟喘不上气“且元也想起一些事来,请夫人先冷静,且听听经过。”嘴上如此说着,他却根本未意识到,此话让他陷入了困境。他此时该做的,首先应是冷静地报告,然后再问秀赖该如何处理。作为一个辅臣,即使在此后再陈述意见也绝不为迟。可且元实太疼爱秀赖了,觉得此时已一片茫然,正是这种可怜的同情心,使他自置险地。秀赖自然更不知所措。他尽管身长六尺有余,坐在正面亦是相貌堂堂正正,此时却似个眼看要哭闹起来的孩子。

    “绝无夫人受骗之事绝对没有。无论大御所还是将军,都希望德川和丰臣同舟共济,他们别无二心。此次的事必是误会。”

    且元刚说完,淀夫人便道:“我看也是。怎样,诸位,市正也这般说。”

    满座陷入沉寂。但他们未必就被且元的话说动了,只是在想:且元在场,即使同淀夫人争论,怕也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“哼!”织田有乐斋先在鼻子里哼了一声,才开口“大坂城内起了大骚动,市正。若说国家安康是拆解了家康公名讳,是在诅咒他那日后谁还敢轻易使用文字?”

    “这个”

    “你且等一下。这未必就是谣言。在大坂城内,诅咒那老狐狸早死的人何止一二。只不过他们不是用文字来诅咒,而是在用心诅咒。”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,有乐边说边以锐利的目光扫了众人一圈“这些诅咒的人,从一开始就看出关东会借供养为难。此前他们就下了决心誓死一战,想在供养当日,于现场起事,如此一来,大坂就取得了先机。可是,阻挠他们这般做的,就是片桐且元这位太过老实的忠臣,轻易入了关东的套,以为供养可平安无事举行,遂拼命压制大家,以致有乐之流玩世不恭者,都要为这位老好人撑腰。你说呢,大野修理?”

    大野治长的脸顿时通红。治长之弟治房忍不下去,道:“请莫再说了,织田大人!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!”

    结果,有乐气势汹汹,把话锋又指向了治房:“大野治房大人,你是未听明白我的意思,若不明白,就少插嘴。你说呢,内藏助?”他又把锋芒指向了渡边内藏助。

    “说不定你也正后悔呢,要是杀掉片桐市正就好了。如是这样,此时就可把五万浪人放进城来,对方一有举动,就立刻起事,先攻下所司代官邸和伏见城,得势之后退守大坂,以图后计,守上两年三年当毫无问题。兵粮大可以让欠丰臣氏恩义的诸大名来出。就算他们不出兵,但出些兵粮,总不致拒绝,想必这点义理还在。刚议到此处,福岛等人就立时答应愿出三万石。对吧,内藏助?”

    渡边内藏助若无其事耸耸肩膀“正是。”

    “我,”有乐毫不在乎道“已经老朽,早不知如何打仗了,故不欲对此次战事多嘴。但是市正,你不在时,群情激愤,大有一触即发之势。若不明今日情势,以后断无法进行交涉。老夫虽为你泼了些冷水,但只是想告诉你真相。”说完,他便沉默了。

    不愧是有乐!片桐且元为他的勇气而感动,也充分感受到了他对丰臣氏的好意。但织田有乐当着众人发表了这番高论,却未必出于对且元的好意。有乐是为所有人的愚蠢而愤怒。对不自量力、轻妄主战之人,及对附和赞同之辈,他都怀有愤怒;连关东对秀赖和淀夫人究竟有何求都搞不清的且元,更让有乐焦急,甚至轻蔑。对有乐斋来说,这个世间太无聊,总有一群令人愤怒的愚劣之人在吵吵闹闹。

    一瞬问,满座陷入沉寂。

    “在下有事要禀告大人。”过了片刻,坐于末席的一人向秀赖道。秀赖一愣,从扶几上直起身子,众人的视线也不约而同聚到了末席。说话者乃是木村重成。

    “先前的报告说,片桐大人由于担心事态混乱,才在暂时决定供养延期之后过来。大人应先问一下,事情究竟是否如此。”重成凛然的声音撞击着每个人的心。

    “哦,对。”秀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把视线转向且元。

    “且元,京中就未引起骚乱吗?决定延期一事,你究竟有何算计?不用拘束,只管说来。”

    “且元惶恐之至。”且元几欲泪下。他知,秀赖和淀夫人既无大野心,对关东也不存诸多疑虑。对于他们来说,这晴天霹雳未免太残酷。

    “善后事宜,我已委托真野丰后守,故暂时还不会有乱事之忧。”

    “哦,很好。那么,日后你如何打算?”

    “这个,恕在下斗胆”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,且元恭敬地伏下身“请再次将市正遣往骏府。”话一出口,就连他自己都为之一惊。此前他从未这般想过——即使自己不离开大坂城,主战之人就已沸腾,如在此时离去,他们将会如何?他们必会认为,且元乃是出逃。

    织田有乐大声笑了起来“哈哈!市正啊,市正要前去申辩仅此而已,是吗?”

    “织田大人,少君正在问话呢,请你自重些。”淀夫人大声阻止了有乐,回头道“少君,且听听市正的想法,直到明白为止。”

    秀赖使劲点头“你去骏府之后,欲对大御所说些什么?听说大御所甚是震怒,现在大家担心的就是这个。”

    “震怒的说法,完全来自所司代的口信。但少君想,一个震怒如此的人,怎会说出延期之类不冷不热的话来?大御所若真正震怒,供养恐早就被断然禁止了。这暂停的说法,必是”

    “有理。”

    “所谓延期,言外之意,便是若有申辩,不妨听上一听。于今看来,骏府并未把全部的路都堵死,市正乃是这般想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,你欲怎说?”

    “由于事情起于清韩长老,故在下欲把长老一起带去,让他清楚说明字句的出典,以除误会。”说着,且元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负疚感,只觉一个声音在心中频频向他呼号:眼下,不可离开此城。

    “若问题只是出在钟铭上,许还有回旋余地。”秀赖似已隐约觉得,问题不仅仅在于钟铭,这话也提醒了且元。其实,问题真不在钟铭,而在移封。倏忽之间,此念从且元心头滑过。目下气氛只令为人忠厚老实的且元责任感大增,却阻塞了他的思路。

    “无须赘言,直到供养的前一日才提出这等事,自然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困扰。但,听说近日大御所身体欠安,若听到一些不吉之语,难免震怒。但仔细想来,大御所向来疼爱少君,而且事关已故太阁大人十七周年忌,故,该询问的还是要询问,争取十八日举行祭典。或许出于这样的想法,大御所才有延期的命令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说,是疑心生了暗鬼了?那么,你便辛苦走一趟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其他人去,在下不甚放心。若是顺利,许还能赶得上十八日。目下,还得在下亲自去一趟。”

    “那最好。”淀夫人叹了一口气,答应了且元的请求“就算是我,若想到遭人诅咒,也会愤怒到气出病。就请市正赶紧到骏府再走一趟。少君,赐市正一杯酒。”

    秀赖大方地点头,命重成准备酒杯。

    事情可真是奇妙。主战之人当然会把家康禁令视为挑衅,然秀赖和淀夫人则压根就无一战之意,甚至还急急把片桐且元使到骏府去。因此,若片桐且元把家康的意图向二人挑明,或许,二人还会意外地爽快答应移封。如此一来,此乱早巳烟消云散,只叹且元无此眼光,亦无此器量。他既无令人畏惧的策略,也无甚恶意,徒令后世扼腕叹息。

    且元常置太平于不顾,眼中只有丰臣氏。他亦看不见太平背后的暗流,只能感念表象的平静。他缺乏应变之能及处世之才,简言之,他并非一位良好的辅政之人。他尽管善于算计,可亦囿于执著,反倒看不见大局。他自以为明白家康的心思,却是只知其一。家康希求他的并非屡屡赶往骏府表达忠心,而是要秀赖母子接受移封。可是,且元竟被大坂城内主战之人的叫嚷迷惑,全然忘记了世事主旨。所谓人有九分聪明,只欠一分火候,片桐且元是也!

    且元始时以为,只要说出大坂无钱,主战之论就会消失。可现在,面对家康残酷的难题,他却由于区区的良心之痛,跳到了难题的圈外。即使他的“家康并无恶意”之判无误,但终是只着皮毛。如今,秀赖和淀夫人把命运完全托付给了如此一个片桐且元,真可谓问道于盲。

    在淀夫人的主张下,派且元去骏府的事决定下来,一座人又陷入了不安的沉默。有乐不时冷哼,却不再发话,渡边内藏助则怒目睨视。

    内藏助心中产生了除掉且元的念头,即是生于此时。他以为,且元已完全变成了忘恩负义之人,成了大坂的心腹之患,此人究竟是从一开始就与江户串通,还是在频频会晤中受了迷惑,已无查证的必要了。

    大野兄弟二人则更是混乱。治房已沦为主战之人,治长则还在犹豫之中。

    在惊惧忧疑中,片桐且元接受秀赖赐酒,并于次日匆匆踏上了奔赴骏府的路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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