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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9文学 www.59wx.cc,如梦令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

    周子轲回过头,手边的咖啡喝了半杯,看朱塞的脸。

    朱塞看他,长了一张神似他外公的面庞。遗传真是种很奇妙的事情。朱塞想起蕙兰曾告诉他,子轲小时候,会一个人站在周叔叔书房门口,看周叔叔在里面开会、办公,只要一有人在附近弄出动静,子轲扭头就跑。

    “什么事,朱叔叔。”子轲问,声音透着股冷漠,不过朱塞知道,他不是有意的。

    “阿贞呢?怎么没看到他。”朱塞说。

    周子轲一抬下巴,示意朱塞看被书柜挡住的后面空间。

    朱塞穿着拖鞋走进去,看了一眼便笑了。汤贞就和子轲面对面坐着,只是坐在地毯上了,一把小电子琴占满了面前那张低矮的咖啡桌,汤贞头上戴了耳机,琴弹出的声音都收进耳机里,汤贞一边对照着身边的乐谱按动琴键,一边动着嘴唇,跟着无声念乐谱。

    曾经在嘉兰剧院,汤贞借用隔壁剧组的道具钢琴弹过一段《木偶的步态舞》,虽然不比专业的演奏家,但小小年纪,多才多艺,活力四射,轻松带动起几个剧组的气氛,叫朱塞着实印象深刻。

    那个年代,汤贞重新定义了偶像这个概念。他的成就似乎根本不是区区一个偶像能达到的,可无论用歌手或是演员来定义汤贞,都不如“偶像”来的更准确。那种感染力、号召力是天赐的神力,是无法模仿,无法用简单的歌喉、演技去复制的。

    如今的汤贞坐在角落里,也不出声儿,长头发别在头戴耳机后面,露出一张小小的,不再活力四射的脸来。汤贞沉浸在自己慢慢弹琴的世界里,垂下眼看曲谱和琴键,他不试图去感染谁了,也许他想先感染自己。

    “怎么不去图弹?”朱塞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,问子轲。

    子轲目光望向了阿贞,看了一会儿,说:“人太多了。”

    阿贞很专注,没留意到朱塞的动静。朱塞走到书桌前,看了看周子轲桌上这叠兰庄酒店管理的资料。子轲在看这种东西,真是稀奇。“周叔叔今晚在家办公,”朱塞想了想,还是对子轲说,“有什么看不明白的,也许可以问问他。”

    朱塞又说:“对了,子轲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周子轲以为他走了。

    “周叔叔这周末请了一天假,”朱塞说,“你可能还不知道,他上午检查完身体,下午安排家里人在小教堂一起看场电影,到时候你和阿贞有时间,一起去吧。”

    周子轲一皱眉:“什么电影啊?”

    “《丰年》。”朱塞笑道。

    周子轲的表情停住了,他坐在原地,椅子转过来了,他抬起眼看朱塞。

    这天夜里,到临睡前,周子轲已经坐在阿贞身边听阿贞弹完了《雪国》,阿贞已经背过《如梦》的吉他谱了,现在《雪国》的钢琴谱也记住了,虽然还很不熟练,周子轲在浴室刷牙,一边刷一边和阿贞一起哼唱 mattias 的老歌《同步卫星》和《洛神》,照这个速度下去,演唱会应该可以顺顺结束。

    刷完牙,漱了口。周子轲搂着阿贞从浴室出来,他亲阿贞带水珠的脸蛋,又吻阿贞有柚子牙膏味道的嘴唇,他感觉阿贞在他紧抱的怀抱里,阿贞两条胳膊也搂在周子轲的脖子上。“这个牙膏味儿不错……”周子轲小声嘟囔,亲着阿贞不愿离开。

    无论发生什么,他都还有阿贞和他在一起。

    夜里一点多,周子轲睁开眼了。他实在睡不着,干脆在黑暗中一点点把阿贞抱得离开了他一点,周子轲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,把阿贞用被子裹得更严实。

    他下了床,踩上拖鞋,睡衣外面披上外套。没走两步,周子轲摸黑到了书桌前,拿起桌上摊开的那本资料,就往卧室外面走。

    半夜,走廊的灯亮着,楼梯口有人值班。周子轲穿着拖鞋在走廊里走,觉得脑子不太清醒。

    刚走到那扇门前,周子轲低着头,站在原地,忽然间有点恍惚。

    我在干什么?

    周子轲抬起头,朝走廊远处那扇窗看了一眼,又抬眼看眼前的门。

    大房子,静极了。

    周子轲低头瞧地上瓷砖的纹路,他这么沉默地站了一会儿,忽然觉得以周世友如今的年纪,这时候应该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半夜还在加班了。

    周子轲刚想走,如同心灵相通一般,忽然眼前这扇门的门锁从里面咔嚓一声,转动着被人打开了。

    周子轲一霎那间以为门后会是什么秘书、助理出来,直到一条手杖敲在了地板上。

    周世友穿着睡衣,披着外套,鼻上架着一副眼镜还没来得及摘掉。他手里拄着拐杖,站在周子轲面前,抬眼看他。

    周子轲居高临下的,也瞧周世友。

    反应了一会儿,周子轲意识到老头子可能也是半夜睡不着,起床继续工作。

    真是为了工作,不要命了。

    “大半夜不睡觉,你站在这儿干什么?”周世友冷冷道。

    周子轲手里还捏着一本儿兰庄酒店集团的内部管理资料,周子轲眨巴了一下眼睛,也冷着一张脸。

    “祝你生日快乐。”他低声道。

    周世友看他,说:“距离我下次生日还有三百多天。”

    周子轲点点头,说:“提早祝你快乐。”他穿着拖鞋,捏着手里一本资料走了。

    这个周末,医疗团队上山来了,为周老爷子做了一次身体检查。周子轲在图书馆楼上陪阿贞弹琴,中间时不时到楼梯口去接电话。阿贞手指用力按下钢琴琴键,听着小周好像在和人讨论 kaiser 巡演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,小周?”阿贞掀开一页琴谱,把有点累的手指放在膝盖上抓了抓裤子。

    周子轲走回来了,说:“没事,罗丞他们找我。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大事吗?”阿贞问。

    周子轲坐在阿贞身边的钢琴凳上,低头看了看琴键,他说:“巡演那天有个电视台要直播。”

    阿贞愣了愣:“然后呢?”

    周子轲抬眼瞧《雪国》的谱子,手上随便弹了弹,弹出一个相似的调子来,周子轲没解释原因,只说:“到时候你跟我一起看。”

    朱塞下午专程上山来了。子苑不上班,也推辞了同事聚会,她扶着吉叔,还有专程换了件加厚旗袍的苗婶,一家人沿从家出来的小路,往小教堂的方向走。

    周世友老爷子则是在几位弟弟妹妹,还有长姐的陪同下,一边听着随行医生的嘱托,一边坐进教堂的长椅里的。

    影片拷贝开始放映前,朱塞坐到了老爷子身边,他从怀里拿出张旧照片,借着光给老爷子看。那是蕙兰的照片,许多年前,蕙兰和戏剧家林汉臣,还有林汉臣身边一众小演员们一起合影。“林汉臣当时执导的戏,叫《共工之死》,就是阿贞演的。”朱塞贴耳告诉周世友。

    周世友拿了眼镜出来看电影,这会儿低下头,瞧了一会儿那张照片,他大手把小照片接过来。

    先是瞧了瞧年轻时微笑的蕙兰,又瞧那些咧嘴笑着的小演员。

    “这里面,哪个是他?”周世友轻声道。

    朱塞笑道:“一会儿您自己问问他。”

    周子轲来得晚,没坐在一楼,从外面上了楼梯,拉着阿贞在二楼坐下了。朱塞站起来瞧见他,叫他下来,下面还有位置。周子轲摇摇头,大概还是不想让太多人接触到阿贞。

    影片开始的时候,吉叔坐在影院前排,瞧见幕布上颤巍巍出现了一行字,是某某年影片获得世界级大奖的文字说明。

    《丰年》

    导演:阎尚文。

    主演:汤贞。

    制片人:方曦和。

    出品方:新城影业公司。

    影片开始,汤贞穿着一件小棉袄,坐在台阶上用手搓从大街上捡来的麦穗。金灿灿沾了泥的麦穗,搓得手心又红又脏,搓出一小捧的麦粒。汤贞一边搓,一边回头看,镇上的米商到家里来收新米,一上秤,米袋却不够斤两。

    汤贞站在门后,缩着脖子,睁大了眼睛,瞧着门里的争吵。镜头从汤贞冻得通红的脸蛋往下摇,汤贞两个棉袄口袋里不知什么时候装满了麦粒,塞得鼓鼓囊囊的,只是每粒米看起来都很脏,裹满泥点。

    吉叔回过头,朝楼上看去。他看到子轲坐在楼上的角落里,把阿贞那个年轻人搂着。子轲在笑,阿贞也在笑,也许他们正在聊什么关于这部影片的趣事。

    今天早晨,子轲吃饭的时候突然问,吉叔,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。

    吉叔那时候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    可子轲喝着咖啡,低头吃了一勺阿贞舀给他的麦片,子轲抬起眼,好像很满足,闭着嘴咀嚼,看吉叔的脸,等吉叔回答。

    “吉叔,你说的这些,对我没有用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发现,不努力我就会失去,”子轲曾经在电话里说,“努力了,我还是一样什么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子轲,你不能因为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不想回去,”子轲说,好像看在吉叔把他养大的份儿上,他已经忍耐到最大限度了,“你不用给我打电话了。”

    “子轲,”吉叔那天在电话里哽咽起来,“吉叔在家里等你,吉叔一直在家等你,要是饿了你就——”

    子轲从对面把电话挂断了。

    苗婶生在贫苦年代,看着《丰年》里的故事,眼已经湿润了。吉叔坐回座位里,抬头瞧见了幕布上,汤贞努力用牙咬破了米袋子,从那条狭窄的袋子缝儿里钻了出来,他独自坐在远离家乡的昏暗的米仓,仰头向上看,嘴角有血,就在汤贞以为自己再也回不了家了,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的时候,在他身下,忽然一只鼓鼓囊囊的米袋子扭动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孩子,孩子,”有人闷声道,“有人在外面吗?”

    那一年,中原大旱,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丰收之年。汤贞从谷仓盖上爬了出去,往仓外的黎明望了一眼,他赤着脚从仓顶跳下去了,害怕地四处看,打开了仓门。

    乡亲们一个个的,蓬头垢面,低着头弯着腰,衣缝里头发里还有米粒,步履蹒跚离开了米仓。他们一行竟有二十余人,茫然四望,不知道米商将他们贩卖到了哪里。

    天彻底亮之前,他们要赶紧离开,踏上返乡的漫漫征途。汤贞边走边拿手里的生米大把大把塞进嘴里,他实在太饿了,米粒干硬,艰难下咽。身旁的老乡用龟裂的手搂住他的肩膀,也许是瞧见了汤贞边吞生米边泛着泪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孩子,”他说,“不用怕。”

    汤贞愣愣抬起眼来。

    风吹过来,卷起黄沙,掩盖住他们的脚步。

    “时间会磨平一切叫人过不去的坎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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